欢迎来到心语丨灯下漫笔第6期
作者介绍
蔡玉石
北京大学航天临床医学院级临床医学九班
汝身之言，吾已尽知
-------何内·雷奈克传
提起医生，相信大多数人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穿着白大衣，戴着听诊器的形象。
的确，听诊器自发明至今，已经陪伴现代医学共同度过了二百余年的时光，甚至有人认为，听诊器的发明是现代医学的开端。虽然X线、CT、MRI等帮助我们探查患者身体状况的方法越来越多，但是听诊作为重要的体格检查手段仍具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听诊器之父，何内·雷奈克的故事。
何内·雷奈克，全名何内·希欧斐列·海辛特·雷奈克(RenéThéophileHyacintheLaennec,-)，法国著名医生，现代医学的先驱之一。
雷奈克生于一段医学发展的*金时期，他的人生就如同那段历史一样，传奇而又充满波澜。他的一生为现代医学做出了许许多多的贡献，听诊器也只是其中之一。而要充分了解雷奈克的人生，则要从那段历史谈起。
客观诊断的兴起
17-19世纪的医学得到了蓬勃的发展，当时的医生对从希波克拉底以来很多臆想式的、无根据的诊断方法进行了彻底的革命。病理学之父，意大利医学家乔凡尼·莫尔佳尼通过对六百多例尸体的解剖，创作了《疾病的位置与病因》一书，将疾病的每一种症状与尸体解剖中的发现联系起来，并将疾病归因为“特定器官的病变”，由此明确了“病灶”的概念；年，奥地利酒栈老板的儿子奥恩伯鲁格发明了叩诊手法并进行了深入研究；年，让·尼可莱·科维萨特对叩诊手法进行了大力推广……在这样的时代氛围下，当时的医学研究者都在致力于发现疾病导致的病理变化，尸体解剖成为医学研究者热衷的事情。主观的推测不再是诊断的主流，客观的观察和不预设立场的判断成为医学诊断的金科玉律。
辉煌的求学之路
雷奈克就出生于这样一个时代。他的家庭是不幸的——他的母亲在他6岁时就因肺结核去世了。母亲去世后，其父亲觉得养三个孩子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所以就将雷奈克送到了叔父家寄养，雷奈克的叔父居洛木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大夫，时任南特大学医学院院长。受到叔父的影响，雷奈克选择了医学作为自己的专业。年9月，雷奈克进入南特大学开始学医，当时的他只有14岁。
在大学里，雷奈克不仅学习医学，还学习理化，因为他觉得学习好理化知识会对学医有所帮助。除此之外，他还学习拉丁文，舞蹈，长笛等。雷奈克对于每一门功课都无比认真。在大学期间，雷奈克得上了和他母亲相同的疾病——结核。雷奈克曾经发病，但是他依然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学业。
年，拿破仑登上皇位后，雷奈克赴巴黎学习医学。他就医院——医院。医院拥有大量的患者可供学习，还拥有当时最著名的医学家科维萨特。而在那时的巴黎，学医有两个有利条件。一是当时的巴黎正进行着医学教育和科学教育的改革，医学教育医院，学生们不再只是学习书本上的知识，而是实际参与到以对病人的治疗医院研究中；二是当时的巴黎汇聚了各地涌来的、在新时代中寻找机会的冒险者，但是落后的医疗条件和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得疾病肆虐，这反而为医学进步提供了机会。
图1现今的法国巴黎医院
在这样的环境中，雷奈克的学习非常疯狂，凡有演讲和解剖展示，他必定参观学习。凡有科维萨特的查房，他必定始终陪同。他学习了解剖、生理、化学、药理、植物、司法、医学史甚至希腊文——因为他想直接阅读希波克拉底的著作。
年，雷奈克发表首篇科学论文，认为心脏内特定瓣膜狭窄与风湿热有关，并命名为“僧帽瓣狭窄”，同年，他发表关于腹膜炎的文章，由此将疾病从器官的病变扩展至组织的病变。年，他提出结核病的特征是中心病灶的结核结节。并认为结核不止发生于肺，可以发生于任何一部分。实现了从肺痨到肺结核的认知转变。他也是首次描述粘连、伪膜的学者。此外，他还发现了酒瘾患者肝脏上的硬化灶，此病因此被命名为“雷奈克氏肝硬化”，此外，他还发现和描述了黑色素瘤。年，雷奈克顺利毕业，作为毕业生被入选医学卫生学院成员，这对于一名当时的医学生而言无疑是莫大殊荣。
划世纪的发明
虽然在学术上的成就不胜枚举，但是自医院毕业后，医院聘用雷奈克，这不得不说有一些讽刺。此后的十余年中，雷奈克一直是以民间自由执业者的身份行医。由于高明的诊断技巧和仁慈之心，他很快收获了很高的社会声誉。然而更讽刺的事情发生在年，医院录用，但是这既不是因为他高超的学术水平，也不是因为他超然的社会声望，而是源于他的一段友情——他的一位朋友刚刚晋升为内务大臣，利用权力之便给他找了份工作。很快地，医院就将见证一次医学史上的伟大进步——听诊器的诞生。
在听诊器被发明之前，虽然已经意识到患者体内的一些特异的声响可能提示着疾病的特异性病变，但是囿于技术手段问题，听诊还远未成熟。当时的大夫如果想要听到患者的心音或者呼吸音，就必须附耳在患者的体表，但是这样一方面会受到风俗的限制，医生对女患者无法进行心脏听诊，另一方面医生听到的声音质量也会大打折扣。这一问题同样困扰着雷奈克，他一直在致力于解决这个难题。
图2没有听诊器的时代，医生为患者听诊
年9月13日，医学史会记住这个日子。关于这一天，雷奈克在自己的笔记中是这样记载的：“我去探视一位年轻女病患，她正因心脏病的症状而受苦，由于体型肥胖，敲诊或触诊，大概帮不上忙。而附耳于胸前做诊断又不被风俗所允许。我正好回忆起一些关于音响学方面的想法，也许可以运用于此时机。我指的是声音透过某些固体的传递，可以达到放大的效果，这是我曾一耳附在木板的一端而另一端以针搔刮所得到的印象。灵光一现之后，我立刻以纸卷成圆筒，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地，我听到心脏运作的声音，比我以前任何一次直接附耳于病患胸前都来得清晰，那一刻我思索着，这是一个好方法。除了心脏之外，胸腔内器官运动所制造的声音应该也可以使我们更确认其特性”。
这就是听诊器的诞生过程。当然，关于这一过程，还流传着另一种传说：雷奈克纠结于如何解决这一问题的时候路过卢浮宫，恰好看到街边的孩子在玩一种游戏：一耳附在木板的一端而另一端以针搔刮，用声音的传导传递密码。这位天才顿时茅塞顿开，医院，用一本卷起来的书完成了听诊。虽然细节上更具戏剧性，但是实际上的过程是大同小异的。后来，雷奈克用自制了世界上第一个听诊器——与今日所用的听诊器大不相同，是一个圆柱体。19世纪的法国医生都钟情于这种造型的听诊器。直到年，双耳听诊器才被发明出来。
图3雷奈克的听诊器设计图和实物图
至于听诊的声音，雷奈克一直在对患者进行从病房到解剖台的追踪。虽然雷奈克的诊断手段很强，但是他的治疗方法并没有比之前进步太多。今天治疗的患者，可能明天就会出现在解剖台上。但也正是如此，雷奈克得到了很多第一手资料，从而区分肺炎和结核。所以他能听出来很多种疾病，如肺炎，肺脓肿，气胸等。
听诊器的发明，对于客观的诊断学而言无疑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在此之前，诊断更多地依靠病人自己的陈述，可病人由于主观因素的影响未必能够准确描述自己的感受。但是自此之后，客观诊断的手段得到了大幅加强，医生可以更容易地获取患者的客观信息，客观诊断被医学的主流奉为圭臬。
与肺结核的纠缠
雷奈克的生命是短暂的，这主要归因于他所患的结核。结核的诅咒躲在他光辉人生的角落里伺机而动。在南特大学和医院的学习过程之中，过度的劳累都曾经使得他的病情发作，但是他都将其解释为哮喘发作和神经衰弱。毕业后，他甚至因为结核而不得不回到家乡修养了两年，但是他依然拖着残破的身躯回到了热爱的事业中。年，他的兄弟米肖死于结核病，这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发明听诊器后，他始终拒绝接受自己患有结核的事实，直到年，他又一次因为结核病倒，这次的病情非常严重，以至于他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但是他在人前依然拒绝承认自己患有结核。
生命最后的几年里，他的病情一直反复，到后来，他由于过度消耗，已经变得弱不禁风。年8月13日，他终于在这场战争中败下阵来。他最后一次从谵妄中清醒过来，看见妻子坐在一边注视着他，便挣扎着坐起来，把手上的戒指摘下，一边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一边说：“我不这样做，其他人马上也会为我摘下它，我不想让他们来做这痛苦的事情。两个小时以后，举世闻名的医学家、医学史上第一种诊断工具的发明者雷奈克长辞于世。
雷奈克的一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那是一个医学发生着巨大变革的时代，无数的新发现，新思想冲击着既有的旧的观念，也鼓励着一代又一代医学人对新的事物进行探索。在那个时代，医学从懵懂走向清晰，从经验变成科学，抛下愚昧接受真理，在主观推测和客观逻辑之间划下界限。在这场变革的洪流中，雷奈克的出现是一种必然，因为总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大声喊出正确的答案，但是作为被时代选召之人，雷奈克对真理的探索和勤奋亦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医学的进步，离不开每一位这样的有识之士前赴后继的积累，正如雷奈克的叔父所说“医师这个职业就像锁链一样，只要搭在了我们身上，我们日夜都不能把它卸下来！”
参考资料
1.
